楔子-《春日失格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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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雷劈在院外的柳树上,厂房灯泡刺啦一声灭了,只有一道电闪的余光映得墙壁灰白。

    血腥味更浓了,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冲入他鼻端每一个敏感的神经里。

    江易脑子轰然炸开。

    阿志看见他,递过来根钢管,恶劣地笑:“阿易,你要不要来玩?”

    江易伸手,接过钢管。

    他满手冷汗,却将那管子死死攥着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,地上的男人听到了什么,忽然艰难抬起头,那只独眼投向江易的目光悲凄绝望。闪电过后的厂房陷入无声的黑暗。

    男人闭上眼,嘴角费力弯了弯,短暂的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,不知过了多久,男人回光返照般猛地跃起,如出笼的野兽,拖着那条残腿,直直朝江易扑过去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收音机沙沙响,信号短暂恢复,喇叭里机械的女声循环播报:

    “据悉这是西河市三十年来最大规模的降雨,香溪沿岸多处地段淹水,昌河坝至宜中坝地区电力中断,政府已派出救援队抢修,受雷暴天气影响,部分地区信号较弱,我台建议广大市民居家避险,减少外出活动……据悉这是西河市三十年来最大规模的降雨……”

    *

    雨势丝毫未见小,市政工程抢修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。

    吴新立检查完最后一个电箱,骑着小电动回家时路上积水已经很深了,再不离开他说不定得连人带车交代在这。

    夜色深幽,凉风嗖嗖。

    香溪就如政府通知里说的那样真的涨水了,水面没过半个桥墩,要不是坝子够高,他吴新立此刻估计也得在河水里泡一泡。

    大风刮起雨披的帽子,他隐约瞥见香溪边站着个人影,穿着宽大的雨衣,看不清是男是女高矮胖瘦。

    吴新立虽然只是个普通的维修工,但刚参加完市政工程的抢修,心底不知怎么油然升起股政府工作人员的责任感,明明拿着两千块的工资却操着两万块的心。

    他停了车,朝那背影喊:“在那干什么呢?暴雨天河边危险,快点回家!”

    那人一动不动,吴新立心里毛毛的。中国传统鬼故事多发生在夜半,尤其是这种极端天气,闹鬼和凶杀多得数不胜数,此刻的情景哪怕他一个大男人也觉得瘆得慌,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    他裹紧雨衣,打算再喊一声,能听见就听见,听不见算了。

    话还没喊出口,那人影蹲了下来,将手里的东西插在香溪边被雨水浇得泥泞的土壤里。

    吴新立眯着眼睛细看,隐约瞧见,那是朵已经被今夜暴雨摧折得打蔫的野蔷薇。

    西河市随处可见野蔷薇,这种花喜光忌水,被人插在雨夜低洼的香溪堤坝上,吴新立不由得心里嘀咕:这哪能活长久啊。

    *

    西河市警局。

    贺丰宝端着两碗泡面进屋,接线员小刘刚挂断电话,满脸惊恐。

    他问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小刘是个柔弱的姑娘,虽然是人民警察,但生平最怕神神鬼鬼吓人的东西,今晚她轮值,正泛着瞌睡,就接到通报警电话。

    这种阴森森的天气本来就吓人,更吓人的是电话那头除了呼啸的风雨声没人说话,小刘壮着胆子又问了声,细听竟然又听到了人轻微的呼吸声。

    一阵难捱的寂静过后,那人开口,嗓音嘶哑,只一句话就让小刘全身上下泛起鸡皮疙瘩。

    他说:“香溪有尸体。”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贺队,你说是不是神经病?大半夜打电话报案,问他具体信息就挂电话,再打回去又没人接了,这不是故意吓人吗?真缺德。”

    贺丰宝摆弄电脑查了下号码:“公用电话,应该是恶作剧吧。”

    “每年值班总有几个晚上要接到这种电话,不是香溪里有死人就是失踪人口在香溪里泡着,感情西河市殡仪馆不够用死人都跑香溪里去了呗?这人最好别让我逮着,这么大的雨天不回家还在外面晃悠,逮着姑奶奶给他塞香溪里做水鬼去。”

    贺丰宝推了碗老坛酸菜面给她:“别耍嘴皮子了,吃宵夜吧。”

    他端起面碗喝了口热汤,又蹙着眉放下。

    小刘问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贺丰宝走到窗前,寒风苦雨呼啸,院里的探照灯亮得昭昭,他心里却一阵没来由的闷,往窗外一瞅,终于找到了那让他烦闷的源头——院里那棵打从他进警队起就种下的白杨树,刚刚被雷劈掉了半棵树杈。

    贺丰宝吃不下去了,从工具房找了把铁锨,顶着风雨到院里给他的白杨收尸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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